先想一想,你认得什么鸟?
别露出那种奇怪的微笑,我问的是:真的,鸟。
我去训练营之前,认得的鸟有:
麻雀鸽子燕子鸡鸭鹅鹦鹉老鹰孔雀猫头鹰,
鹌鹑我可能都不一定分辨得出来。
听到鸟的叫声,会很高兴地说:“听,鸟叫,真好听。”
所以当在丛林里,轰隆隆的LandRover正在土路上颠簸,
向导突然说:听,那是***(某种鸟名)的时候,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的,
“啥? 啥鸟? 在哪儿? 他咋知道?”
伴随着左顾右盼,一个同伴发现了可能的目标,
就会大叫一声:“看!那是什么鸟?”
一般来说,循声望去,能看到的就是这种画面:
你说这是个什么鸟?我怎么会知道????
接下来我们看向向导的眼光都会充满了尊敬。
他会翻开一本厚厚的书,找到图鉴,告诉我们,那是啥,长啥样,啥习性,叫声啥样......
刚开始一两次,我真的怀疑过他是随便糊弄我们的,反正我们看也看不到,听也听不见。
你说是啥就是啥喽。一直到我们遇到它:
来,看我的口型,它叫:
珠斑鸺鹠 Pearl Spotted Owlet
讲讲遇到它的那一段,看似平淡,却很有趣:
来到生态训练营的第二天,天气不大好,我们还没有搞明白来这里到底应该怎么个“训练”法,之前写的那几次大象都还没有遇到呢。
没有期待,一片懵懂。这种状态下车开出营地十几分钟,向导 Jerry 突然熄火,侧耳。
他说:Listen!我们连忙学他侧耳,仔细听,但是面面相觑,要听什么?
就是“唧唧唧”随便几声鸟叫嘛!很特别的鸟吗?
他说:# ^ * % # @ @ $ ^ & # % ^ 。 ( 我真没有办法复述他的原话,因为他有一点口音,我的英语又不咋地,对很多冒出来的词根本不熟悉,所以基本上听了个百分之七八十懂,鸟的名字还是事后再问来的。)
反正根据现场正在发生的事件叽里呱啦一阵之后......
“噢~~~~ 有意思!”
让我用时间线来梳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:
1. 引擎轰鸣中听见珠斑鸺鹠的叫声 —— Jerry 停下来找
2. 找到了 —— 它停在一棵满身都是刺的金合欢上
3. 飞来了一群别的鸟停在旁边另一棵树上 —— 它动了动地方,然后不叫了
4. 僵持了一会儿
5. Jerry 为了找它学它叫 —— 它以为有同伴就鲜格格地又叫了起来
6. 于是那群鸟全都飞向它 —— 一顿胖揍应该是免不了
那么有两个问题:
1. 猫头鹰不是夜行性动物吗,它为什么白天出来浪?
2. 那一群鸟是干嘛地?为什么要揍它?
回答:
珠斑鸺鹠是一种体型很小的猫头鹰,在夜晚的竞争力太差,所以它进化成白天出来觅食,也是蛮可怜。
它常去偷食鸟巢里的蛋或幼鸟,是众鸟同仇敌忾的对象,听到它的声音,大家都跑出来护崽,它一开始不发声音,藏起来准备伺机而动,但 Jerry 把它引出来,所以它就被群殴了。
如果 Jerry 不停下来带着我们观察,我们怎么会知道,十几米外的这几棵树上,正在发生如此惊心动魄的一段巷口群殴戏码。
我们可能完全听不见看不见,也不在意,或者听见了,也只会说:听,鸟叫,真好听!
快离开训练营的时候,我简直对向导们的视力和听力佩服的不得了。
很真切地对他们表达了一下仰慕之情,Jerry 很认真地对我说:“ 我也是读过书的,我的学位可以让我去做那些办公室的工作,但是我不喜欢。如果你让我坐在电脑前,每天八小时,六个月之后,我就看不到丛林里的那些鸟类和动物了。”
听他说完,心底真的泛起来一点酸楚和自嘲。
我们这些城市里的灵长类动物,到底丧失了多少原本的生存技能?
我们的五感,还剩下多少?
鸟类因为沟通,警示,求偶等等,发出的各种不同意味的声音,
在我们听来只是叽叽喳喳一片的朦朦胧胧的背景音。
我们听不到,看不见,所以,管它什么鸟!?
这样的话,错失了多少乐趣呀。